今天要吃什么？买什么菜？这个问题，现在应该是每一位家庭主妇最甜蜜的负担，母亲也不例外，“吃了这顿想下顿”，天天如此，年复一年。她总是抱怨，小白菜自她小时候就一直卖到现在，菜品更新的速度实在是难以跟上口味的变化，每个人的嘴巴都变得越来越“刁”，她实在是力不从心，很难满足大家对一日三餐的期盼。

　　作为一个老母亲，又是家里的大厨，在每次家庭聚餐时，她都要极力照顾到每一位家庭成员的情绪，对每个人的饮食偏好都了然于胸。母亲竭尽全力，做出丰盛大餐，尽可能让大家的需求都得到满足，在餐中，她常常劝这个再吃点，劝那个再加点，说这个菜是专门为这个做的，那个菜是专门为那个买的，极力“引诱”大伙多吃点，积极实施光盘行动，可好几个人都在刻意减肥，或者控制体重、指标的，都忽略了她的劝，根本没有响应，不动餐具。望着满桌的残羹剩饭，母亲显然有点失落，末了，她自言自语地说，尽量少做了，也买了最少份了，还是剩下这么多。更打击母亲的，她的孙女有时会给她上课，说这个菜要尽量少吃，那个菜不能吃多，这道菜油下多了，那道菜盐下多了，要保持好身材就得管住嘴，吃营养餐，吃健康餐，完全颠覆她的认知。

　　我笑话母亲，说世道变了，做什么都不易，当个家庭主妇也这么难！思绪却随着宴席的结束而飘荡到我的童年时光。

　　先前乡村相对闭塞，人际关系简单明了，交流方式也相对单一，日常生活模式相近，大抵是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，大概是为了给这种单调的生活方式增添点色彩，人们见面时，必会主动打招呼，若是关系好点的，还会驻足闲聊一番。一个人，倘若在村里碰见别人，不主动和人打招呼，那简直是大逆不道，让人不齿的。那时候，人们在路上相遇的问候语，大抵也就是标准化的“吃了吗？”，被问者常常也笑着答“吃了”，其实这是纯粹的一句问候语，无关吃否。这种习惯一旦养成，也就会形成惯性思维，以于在厕所还在问“吃了吗？”，闹成笑话。

　　虽然这样说问候语有点调侃的味道。但在我的童年时代，即20世纪的八十年代左右，人是需要与饥饿做斗争。吃什么？曾是每一位家庭主妇每一天最愁肠百结的事，“吃了这顿愁下顿”，面对从生产队分回来的数量相当有限的口粮，如何均衡地安排一年的吃食，不寅吃卯粮，极致地考验每一个家庭主妇的智慧。人们从来对食物都不抱任何幻想，从来都不会想到“吃好”的，只要“吃饱”就行，对难以下咽的食物人们都习以为常，所以地瓜叶、野菜、麦糊、咸菜常常成为餐桌上的主角。单纯管“饱”，就会让主妇们伤透脑筋，是她们沉甸甸的责任，也是大家最大的心愿，连日常的问候语都会和“吃”扯上关系，足见“吃了吗？”是多么严峻。

　　从“吃了这顿愁下顿”到“吃了这顿想下顿”就只差一个字，但这个字值千金，印证国家发展水平，是衡量人民幸福最好的表述，人民为之奋斗了几十年。

　　现在在老家，问候语已从单一的标准模式过渡到多种新潮模式，先前统一的“你吃了吗？”已经被村庄几十年的风吹得七零八落，大有飘散得无影无踪的境地。

　　作者姓名：涂添丁       单位：泉州市洛江区审计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