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每逢我生日那天,奶奶都会早起给我做长寿面。
还没等太阳在山头上露面,光线早已从瓦缝溜了进来、从门缝里钻了进来,纵横交错地趴在大红花被子上。奶奶不解风情地掀开被子挪下床,两扇木门被推开后摇摇晃晃、咿呀作响,瞬间唤醒了我正酣的美梦。
鸡舍里的公鸡刚啼了两嗓,一股炊烟便从烟囱里窜了出来,像约好了似的。一瓢山泉水舀进大铁锅里,没一会儿水翻滚起来,奶奶从橱柜里翻出两块白面饼,端出来一碗红粬糟菜,一咕噜地倒进锅里。灶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跳跃着,飞扬起来的些许灰烬恼人地坠到大铁锅里,锅里的粗白面条随汤而舞。奶奶也挥舞起锅铲,将浮在汤面上的“不速之客”舀起来泼出去,等面熟了将其分成了四碗,爷爷奶奶、我和妹妹各一碗。奶奶知道我是不喜欢吃水煮鸡蛋的,因此她会到围墙根上捻几根葱,打两个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鸡蛋,煎成葱花蛋饼。
做好之后奶奶便喊两声:“儿啊,妹啊,赶紧下来吃饭咯!”尖厉的声音贯穿整个木屋,我闻声蹦下床,牙也不刷脸也不冲洗到厨房狼吞虎咽起来。这时奶奶便拉长嘴巴:“你嘴巴怎么那么急,也不等下阿公”,紧接着又咧开嘴眯着眼一边笑着说道:“今日你生日你最大,吃了鸡蛋快快长大、长命百岁”,一边拿起筷子要夹鸡蛋给我。掉漆的盆里盛着两个葱花蛋,一个是专门供我这个寿星的,余下一个他们分着吃,当作陪吃祝贺我的生日。爷爷和妹妹也上了桌,天色逐渐明朗起来,一张木桌子围着坐了两辈隔代四个人,四碗面,两个鸡蛋,还有一碗“钉子户”咸笋,言语不多,其乐融融。
从山村里出来后,过生日就几乎没有吃过奶奶做的长寿面了。但每年快到我生日的前几天,奶奶会使唤爸妈给我打电话提醒我要记得吃长寿面。后来在她手机上设置了亲情号码,奶奶便学会了长按数字“1”键给我打电话,前两年都是她自己给我打的电话。
去年奶奶过世了,今年就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和听到那个亲切的声音了,所以我也没有留意生日这个事。但是,总有人把它放在心上。
今天,是我三十岁的生日。我的爱人也早早起床,在厨房里一顿忙活。待我醒来,两碗令人垂涎的长寿面线汤新鲜出炉呈上了餐桌。其中一碗是专门供我这个寿星的,稀稀疏疏的面线混杂着几片香菇和几叶鹅菜,汤底沉淀的是焦香的三层肉粕,汤上点缀着青翠的葱花,面上漂浮着淡淡的油花,面线上滚着两枚纹路清晰的茶叶蛋。爱人也知道我是不喜欢吃水煮鸡蛋的,茶叶蛋是她昨晚费心思在抖音上现学后做的,味道尚好,淡淡的茶香里溢出浓浓的爱意。她也说:“吃了鸡蛋,平安百岁”。
也许,有的爱没有人可以替代,但,她对你的爱永远都在。也许,爱你的人不会永远存在,但,总有人永远爱着你。
作者姓名:陈国强 单位:南安市审计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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